第21章
  陈言发现，从商场出来后，大神变了。
  虽然大神之前也是很自我的人，想说什么说什么，想做什么就指使自己做什么。
  但最近，他变得不可理喻。
  陈言担心他被困在路由器里没人说话，与白白日夜相伴会寂寞，加班回家后挤出时间陪他聊天，他却态度冷淡，爱答不理。
  陈言以为自己无意伤到了他高傲的自尊心，放低姿态主动向他请教炒股的学问，想与他亲近，他却暴躁不耐烦，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  陈言莫名其妙，思索再三，终于想到，大神应该是因为自己没按他说得做，觉得很没面子，所以在跟自己闹脾气。
  如果是这样——他决心要把大神哄好。
  周末不用上班，陈言早早起床，在矮桌前蹲下，轻轻敲了敲路由器的外壳，低声问：“宝贝，你在吗？”
  时奕现在不休息也不会觉得疲惫，听到问话没好气地回答：“我不在，你猜和你说话的是谁？”
  陈言轻笑一声，盘腿坐到新添置的地毯上：“宝贝，你怎么了，最近都不理我。”
  时奕没出声。
  他不会告诉陈言，这段时间他在和自己较劲。
  逛商场时，他发觉自己过度关注陈言——关注他的外表是否高大帅气，关注他的长相是否符合审美，关注他的穿衣是否有品位……
  他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自己以外的人类——没错，是不在意全体人类——时奕更喜欢机器，喜欢人工智能，喜欢ai。
  他认为它们的温度虽然冷，但从某种意义上讲，却是永远忠诚的陪伴，不会背叛、不懂害人——有人相信未来的某一天ai会有自己的思想，取而代之统治人类的世界，时奕觉得那些人想象力太丰富。
  因此，就算是唯一被他承认的好友站在面前，他也更习惯与智能机器人对话，而不关心袁嘉良穿了什么、吃了什么、今天怎么样、有没有女人喜欢。
  但他对陈言的关心却远多于这些。
  时奕绝不承认自己待陈言与众不同。
  他试图从各方面举证，他只是想从陈言身上获取利益，用先让他获得利益的方法。
  但这些例子连他自己都很难说服，所以他陷入纠结。
  大神迟迟不回应，陈言用事先想出来的法子诱惑他：“宝贝，最近国际科技产业博览会在展览中心展出，你要不要去听听？”
  “从我住的地方到那里，正好有直达的公交车。”
  “如果遇到想买的科技产品，我都买给你。”
  时奕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：“科博会？已经快到年末了吗？”
  大神终于舍得与自己心平气和地聊天，陈言的眼睛亮起来：“四天前我更新了水果大逃亡的双十一关卡，今天是十一月十五号。”
  时奕像年过古稀、记不清时间的老人一样哦了一声。
  接着他缓缓回忆：“前几年的科博会都是我带人出席的，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，除了在论坛上讲讲未来的科技发展趋势，就是参加同行酒局。”
  “有几个人特别能喝，年年都要把另外几个人灌醉。”
  陈言闻言疑惑地皱起眉头：“宝贝，如果我没记错，疆域科技似乎是做社交软件的？”
  说完他拿起手机，打算搜索一下大神生前所在的公司。
  时奕猜到他要做什么，急忙阻止：“疆域是我近几年跳槽过去的。”
  陈言疑惑更甚了：“可是你似乎说过，自己是公司初创团队的一员。”
  时奕：“……”
  及时忽悠，犹未为晚。
  他状似痛苦道：“最近我炒股太累，思维有些混乱了。”
  “我们去参观科博会吧？出门透透气，说不定头脑能清晰一些。”
  时隔两个月，再次听到透气二字，陈言发自内心地笑出来。
  不管大神是真混乱还是有事隐瞒，只要一切恢复正常，他就很开心！
  两小时后，陈言背着电脑包、带着蓝牙耳机从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走下来，到达博览会现场。
  出示从朱承业那里拿到的门票后，他进入展厅，一眼看到了位于信息技术展区的白泽科技展出的一系列机器人。
  陈言抬手覆上耳机，有些兴奋地对手机里的大神说：“我看到白泽科技在a区的新产品了，是娱乐机器人和仿真机器人。”
  时奕毫无情绪波动地哦了一声。
  陈言靠近观察仿真机器人，发现它长得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，好奇地看了一眼价格，惊觉它竟然是自己咬咬牙能买得起的产品。
  陈言点头：“这个机器人的价格很亲民，不愧是白泽科技的黑科技。”
  时奕不得不告诉他：“仿真机器人白晓在去年就已经研发成功了，只是因为伦理上有争议，所以没有大规模批量上市。”
  “如果你喜欢，我可以送你一个。”
  陈言误以为这是类似‘你随便买买买，回去我给你赚钱’的言论，急忙解释：“不，我只是随便看看。”
  时奕：“哦。”
  “不要也好，白晓的部分功能还存在缺陷，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完善。”
  陈言正在摸白晓的皮肤，闻言低声问他：“宝贝，你怎么这么了解白泽科技的研发项目？”
  时奕：糟糕，又跟陈言说了实话。
  他急忙掩饰：“当然是时总告诉我的。”
  陈言不解：“可这不是保密协议的内容吗？”
  时奕无言以对，只能污蔑自己：“时总什么都好，就是能说，说着说着，就把保密的东西都说出来了，尤其是喝多以后！”
  陈言推了推新眼镜，发表自己的观点：“这不是时奕的错，是你不对。”
  时奕本奕迅速转移话题：“快跟我说说白泽科技还展出什么了，有没有下半年的新成果！”
  陈言随即走去制造展区，看到了白泽科技展出来的无人驾驶汽车，有些新奇地把具体的样式和功能讲给手机里的大神。
  时奕听了他的描述，忍不住嘲讽：“狗屁。”
  “我说了这款汽车的外型还需完善，搞不出来擎天柱，搞出来一个大箱子谁会买？”
  “现在竟然直接展出？丢人！”
  陈言更加认为他在吹嘘，微笑道：“宝贝，公司的业务时奕也会和你讨论吗？”
  时奕厚脸皮承认：“会呀。”
  甭管是不是真的。
  “我们俩关系可好了。”
  陈言不说话，接着往里面走，又描述了几个白泽科技的新产品，都被手机里的大神批得一无是处。
  时奕批评自己公司的研发产品毫不留情：“许久不见，它还是一坨屎。”
  “它还是弱智设计出来给同类用的东西。”
  “缺乏想象，缺乏创造，缺乏技术，垃圾！”
  陈言听不下去了，出言打断他：“宝贝，你知道白泽智能科技这个公司名称的由来吗？”
  时奕正骂得起劲，一时没能转换思路，猛地卡住：“什么？”
  陈言很有耐心地解释：“白泽是我国古代的祥瑞之兽，可以逢凶化吉，通万物之情，晓万物之状。”
  “所以，它被时奕和他的朋友选为人工智能的标识。”
  手机里的时奕：嗯没错，是他亲自选的！当时他口若悬河引经据典，让共同创业、一起想名字的袁嘉良和刘雷心服口服，最终一锤定音，让白泽智能科技成为公司的注册名，并让这件事传为神话。
  但这和公司现在研发出来的产品很烂有一毛钱关系吗？他拒绝被低能人士代表！
  时奕心中有无数条弹幕滚动而过，但面对陈言，他还是礼貌问询：“所以呢？”
  陈言微笑：“所以，我是想说，作为技术粉，我也很了解时奕，知道白泽科技每一个产品背后代表的意义。”
  “它们都是时总的心血，我觉得不应该被你随意诋毁。”
  时奕：正因为是老子的心血，所以才不想被能力不足的人毁掉！
  不过两人朝夕相处了几个月，陈言说很了解他倒是真的。
  时奕勉为其难地认同了他的话，闭上嘴，听陈言低声给他讲白泽科技的一家对手公司所做的虚拟现实产品。
  临近下午一点，陈言心满意足地从展览会大厅里走出来，在一处始发站点排队许久，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。
  上午的大部分时间，时奕都在痛骂自家公司在这届科博会的表现不尽如人意，现在只觉嗓子冒烟，需要休息。
  他简单地只会陈言，告诉他可以摘掉耳机，让耳朵休息一下。
  陈言按他说的做，把蓝牙耳机取下来，放入外套口袋，拿起手机，调成静音，登录许久没玩的解谜游戏。
  通过六关，司机正好报站，他留心听了一下，听到距离自己的住处还有四站地。
  他抬头活动脖子，为下车做准备，却一眼看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身侧。
  老人不知道从中途哪一站上车，由于座位上的年轻人都在低头看手机，没人注意到他，所以一直站着。
  车厢里人多又拥挤，他用苍老干瘦的手扶着陈言前面的座位，能看出坚持得很辛苦。
  陈言顿时感到羞愧，起身让座：“大爷，您坐我这儿吧，我快下车了。”
  老人慢慢移到座位前坐下，感激地点头：“谢谢你啊，小伙子。”
  陈言摆手：“不客气，应该的。”
  耳机里隐隐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悠长叹息。
  旁边几个女孩子悄悄议论：“好帅啊！”
  “温柔又有礼貌，好想要到他的哔信号！”
  “是呀是呀，要不然你去问一下吧？”
  陈言急忙将耳机拿出来带到右耳上，喊了一声宝贝。
  他希望像上次那样用大神当挡箭牌，让几个女孩误会他有女朋友，同时为避开偷瞄的视线，挤出层层人群，站到后门处。
  公交车在路上飞驰，司机为赶时间开出了不要命的气势，陈言不得已，将手机放入外套口袋，一手举过头顶，握住上面的栏杆稳住身体。
  时奕在手机里哑着嗓子夸他：“尊老爱幼是人间美德，你做得很好。”
  “公交车现在的时速得超过七十迈吧？体验这种惯性和加速度就跟坐过山车一样爽。”
  陈言听出他在嘲讽自己，无奈地告诉他：“宝贝，换做是你，你也会这样做的。”
  时奕轻哼一声，没有说话。
  陈言觉得以大神出众的头脑一定能想明白，所以也没说话。
  又到达一个站点，下车的人纷纷涌向后面，把站在门口的人挤到一边。
  陈言接连被人撞了几下，等到车门关上，才能重新站稳。
  这时候，他想起一向喜欢即时吐槽的大神竟然没有临场发挥。
  担心大神再次生气，他主动找话题：“宝贝，你好像特别了解人工智能。”
  耳机里还是没有传出任何声音，陈言有些奇怪，将它摘下来，确认没有发生故障，猛地意识到——是连接出了问题。
  他放下一直举过头顶的手臂，将手伸入外套口袋，摸寻手机。
  然而口袋里空无一物。
  他反复摸找，找遍全身口袋，最后终于确定，他的手机，连同里面的大神，一起丢了！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白泽的解释来自网络~
  时奕：我丢了……</dd>